AERA of ZERO

雪國的冬除了讓農漁業者進入長假外，對移居者也是一大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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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結束七年東京生活，來自台灣的發福中年男子便是受到嚴苛氣溫考驗的其中一人。雖然今年加賀市尚未積雪，但晝夜溫差威力之大，也足以讓男子患上鼻竇炎與重感冒還綽綽有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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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病懨懨的肥胖肉體，男子不禁感概年過30後每年生病比健康的日子還多。不是腰痠背痛、就是感冒過敏，身體正常沒有病痛的時光顯得格外珍貴。而近年來減肥說著說著也成了政治人物們當初競選時慷慨激昂的口號在選後般毫無意義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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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要說有什麼意義大概就是成了大家茶餘飯後的笑柄跟梗吧？....就跟減肥這件事之於發福男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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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沒有下雨，發福男被銀行電話吵醒。他沒有接起電話，「反正不是揪開戶，就是推銷投資商品吧...」打開手機行事曆『片山津溫泉不動產公司活動』幾個字映入眼簾。看了看時間，距活動開始還有餘裕。就在男子正準備回頭見周公時瞬間肚子受到一股衝擊「靠！」發福男瞬間因衝擊產生的疼痛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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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一看原來是家中無憂無慮的貓科動物直接把他肚子當作跳台。「這世界上到底有沒有一種動物會把其他動物的身體當作路直接走過去啊？也太目中無人了吧你！」發福男邊抱怨著邊起身，想起前陣子將自己與貓咪的自拍照上傳，結果手機私訊跳出「你家的貓怎麼跟你一樣胖」仔細一看訊息來自人在東京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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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人家說你胖啦！死胖子！知恥啊！！」男子起身對著毫無反應的貓咪碎念了起來，也許這句話也多少是說給自己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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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病中驚坐起，恬不知恥死肥貓～好詩好詩」男子邊爬出被窩關上暖氣，邊自言自語講起了中年人的笑話娛樂起中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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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山津溫泉的不動產公司活動。正確來說是某間位於北陸大都市的不動產兼裝潢公司，承接了片山津這個湖邊溫泉街的兩個案件後，兩位老闆也決定跳下來經營一個空間而誕生的計畫。期間為了學習不動產公司如何融入社群經營與社區營造，其中一個老闆還特地前往位於鎌倉的知名不動產公司，參加為期數個月的特別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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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陸這間不動產公司最初是由兩位女性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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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不只在台灣，女權弱勢的日本，社會新創與社區營造業界也由於女性活躍，帶起了一陣前所未有的嶄新風潮。也許就如台灣某組織共同創辦人所說：「由男性帶頭的社會跟組織在這個時代已經到了極限，接下來就要靠女性柔軟的思維跟感性來帶我們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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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地方創生中判斷是否為消滅可能性都市的指標便是「從2010年到2040年，20 ～39歳的年輕女性減少至五成以下的市區町村」，也因此不光是女性帶頭，女性人口本身就成了政府的K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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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動產來做社區營造的思維在台灣也許不是主流，但仔細觀察，在日本這樣的案例並不算稀奇。不動產仲介本就是圍繞著人際關係的工作，社區營造與地方創生本質也在於人際關係的經營，兩者重疊程度非常高。再說移居或創業都離不開不動產，因此在日本地方創生戰略中，閒置物件的再利用也成了重要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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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福男眼見活動開始時間逼近，隨便穿了件運動帽T，也懶得穿襪子就套了雙拖鞋出門了。發動汽車引擎時他才因為寒冷感到後悔，不過為時已晚，只能為自己的懶惰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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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福男在東京時曾擔任不動產物件海外販賣業務，當初決定前來加賀市，除了接受“組織”委以台日交流專案負責人任務外，也同時看上了這裡即將開通的新幹線、超過6成以上的台籍觀光客與便宜的不動產。在前一年經歷了社區營造與社會新創社群經營的洗禮後，他對於這樣集結“社群”、“不動產”與“社區營造”三位一體的案例更有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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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初來到加賀時他常被問道為何離開東京。「雖然我想賺錢，但只想賺自己該賺的那份，我想做真正的生意。」這句話看似單純，背後卻藏著對都市爾虞我詐與金錢至上主義的厭倦與疲憊，真正聽懂其意涵的人並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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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老舊的銀色SUBARU已經到達片山津溫泉地區會館的停車場。「HI~午安！！！」停車時只見前方還在行駛中的紅色轎車後車們直接打開，裡面一位女性開心的揮著手打招呼。仔細一看，原來是住在發福男家附近，任職於半國營企業的高瘦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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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她們一家的故事也是充滿戲劇性。任職於半國營企業的兩人，原本先生隨著年資一路高升，太太也是全國等級的管理顧問，卻因為一場意外，使兩人在公司陷入了極為不利的處境。斷了升遷之路外，周遭的冷嘲熱諷與毀謗中傷，讓剛生子買屋的這一家人身心俱疲。甚至開始懷疑一直以來的人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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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難想像自己之前一直在跟這些人工作！仗著國家在後面撐腰就整天做些沒效率的事，明明不是公務員，但是擺爛守舊的心態卻比公務員更糟！」那天晚上發福男子與高瘦人妻兩人在市郊的速食店閒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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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的安排其實很奇妙，要不是因為那場意外，這一家人可說是在日本人人稱羨的勝利組，而現在卻開始對社區營造與地區社群的活動產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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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在社內的升遷之路已經斷了，那我就自己開一條路吧！」行動力極強的老婆，斯文安靜的帥氣老公，加上有點活潑過頭的小孩。這家人出現在發福男子生活中，也只是最近幾個月的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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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社群有商業模式嗎？」「這樣子的人際關係跟社群真的有辦法只靠取暖來維繫嗎？」「溫馨到不自然的氣氛不會有人覺得奇怪嗎？難道都沒人吵架或不合嗎？」人妻的問題常常尖銳又正中要害，這讓發福男子在分享資料與回應中，也每每從兩年間零散經驗裡拼湊整理出更完整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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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現在在公司跟同事或是長官們相處的狀況不能說好，但老公被冷凍以後可以不用加班準時回家陪我們，我其實有點開心。現在換我來保護這個家了！」一個完美日本樣板家庭，該如何面對崩壞與重生，這些小事一陣陣在發福男心中激起微微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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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台北、東京到加賀，這個社會賦予人們的價值觀跟成功之路究竟是什麼？什麼是正常？到底該留在哪個同溫層？該怎麼活才能像個人？這些問題隨著數年間一幕幕人生劇場，也時常讓發福男陷入沈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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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地方創生案例，背後都是無數個沈重的人生故事堆疊而成，因為那些相片跟影片裡永遠只照到有人笑，不會照到有人哭。被拿出來討論的KPI只會用來描繪成功方程式，不會有人提到那些沈澱在地方的失敗與悲劇。一方面是官方的一貫隱惡揚善風格，而另一方面也因牽扯到個人隱私與人際關係所以不好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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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從台灣帶回來的伴手禮，上次的蘋果謝啦！」發福男子邊將伴手禮遞給人妻邊說道。「喔喔！謝謝！！欸！你家裝潢好了嗎？開車路過的時候每次我兒子都會大叫『叔叔的家喔喔喔喔』」她轉頭望向小孩與先生，發福男回道「他還是一樣很ＨＩＧＨ欸。裝潢好大概還要兩個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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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月前發福男買了車站附近的房子，而人妻知道後興奮地表示原本他們也想買那戶但是遲遲沒出手，後來才決定買現在的家。於是在她臨時起意下，發福男隔天就帶著這一家三口到沒水沒電沒瓦斯的房子裡舉行了一場在室內的“野外火鍋餐會”。為了怕小孩過敏，她還提前兩小時進到屋內拿吸塵器吸過一輪。對有家庭的日本人來說，突然想到什麼第二天就去做什麼還真是有點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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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妻疑惑的東張西望「奇怪？今天不動產活動不是說會場在這裡嗎？」「會場在二樓喔！」入口處突然傳來聲音，原來是不動產公司的其中一位經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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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主辦活動的不動產公司最早由兩位女性組成，一位擔任不動產買賣業務，而另一位負責設計與裝潢。現在有兩位員工，其一是完全看不出年齡的美女媽媽，另一位則是來自名古屋，第一次參加片山津溫泉不動產計畫就深受吸引，決定進入該公司任職的小鬍子男。除此之外，在這個計畫中也有一名自由工作者擔任專案僱員，主要負責經營FB專頁、活動攝影與活動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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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會場後發福男一眼掃過全場，每張桌子大概四到五個人，位子幾乎全滿。「hello!」「午安！」「好久不見！」「你也來啦？」隨著發福男進入，原本安靜的會場招呼聲此起彼落，因為就從事社區營造相關工作，他認識的參加者也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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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好像很常穿這樣欸？」隔壁桌的女大學生問道。「喔，對啊太冷了。」發福男隨意地回答道。「太冷所以穿運動外套配拖鞋？你搞錯了什麼吧？」語畢旁邊的認識的阿姨跟大叔們都笑了起來。其實發福男想說的是「太冷到懶得換衣服。」但身為外國人的他實在也懶得用日文解釋，就決定用傻笑結束這一回合。
「欸欸欸！我跟你說我買車了喔！」女大生笑臉盈盈繼續跟男子搭著話，似乎還沒有結束這場日文會話課的意思。「喔～很爽欸！爸媽買給你的喔？」男子推了一下眼鏡撥開油膩的頭髮「啊油錢停車那些不是很貴嗎？我以前大一也開車，覺得超傷。」女大生收起笑臉卻隱不住雀躍「對啊！是很貴，成年式的禮物啦！哎呀我以後要好好打工才能還爸媽錢了！不過我一定會還啦！不然心裡也過不去。」最近剛滿20歲的她，青春無敵的耀眼光芒讓男子覺得有點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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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動產公司給人很硬的印象，但是我們兩個當初開這間公司時就決定只做好玩的跟自己喜歡的事，所以目前為止經手過的物件，我們除了幫忙仲介跟設計以外，有些也參與某些經營規劃。」眼神銳利，表情略帶嚴苛的其中一位老闆邊開啟簡報，邊跟這次參加者介紹著公司。台下原本閒聊的人們也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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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介紹一下今天活動流程，我們這次的案子決定做一間可以提供熱湯的小民宿，這次活動希望大家分組幫忙想一下之後可以做什麼活動，或是大家希望這樣一個空間可以有什麼利用方式，大原則就是不要否定別人的意見！發表完以後會帶大家去看看現在施工進度然後想打工或是幫忙的人就回到會場，我們會另外開一個小小說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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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看！我這邊也跟你一樣染紅色欸！」不動產公司的工作人員們分散到各小組帶領討論，早已跟發福男相識的美女媽媽在討論時間一開始就向男子搭話。「喔...我頭髮這次是不小心染太紅了，跟縣知事的餐會以前染的，記者會拍下去那照片超突兀，啊是說你染這樣一搓不會很難教小孩嗎？」發福男跟媽媽閒聊間也同時帶入小組討論，經過自我介紹後，發福男很驚訝地發現，除了認識的人以外，居然也有在其他地方聽過發福男講課或是發表因而知道自己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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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兩小時的討論與發表，大家在結束了現場視察後有些人交換了聯絡方式，也有些人直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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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確立這個利用不動產做社區營造模式的公司代表曾經說過，社區營造中最重要的兩大要素，就是「共鳴」跟「錢」，透過各種主題聚集對該主題有共鳴的人們集結成一個一個的社群，再透過投資者集團與地方參與用集資與投資商品模式將包裝物件賣出的原理看似好懂，操作起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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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個物件開始的片山津溫泉計畫究竟能不能在商業化上順利跨出經營的第一步，將社群動能轉換為收益呢？就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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